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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10

史记·南越列传

史记
  南越王尉佗是真定人,姓赵。
  秦国兼并了六国,攻取平定了杨越,设置了桂林、南海和象郡,把犯罪而被迁徙的百姓安置到这些地方,同越人杂居了十三年。
  赵佗,秦朝时被任命做了南海郡的龙川县令。
  到秦二世时,南海郡尉任嚣得病临死,把龙川令赵佗召来,并对他说“:听说陈胜等发动了叛乱,秦朝推行暴政,天下百姓怨恨,项羽和刘邦、陈胜、吴广等,都在各自州郡,同时聚集民众,组建军队像猛虎般争夺天下,中原地区就扰攘动乱,不知何时方得安宁,豪杰们背叛秦朝,相互对立。
 
  南海郡偏僻遥远,我怕强盗的军队侵夺土地,打到这里,我想发动军队切断通往中原的新修大路,自己早做防备,等待诸侯的变化,恰巧我的病重了。
  再说番禺这地方,背后山势险要,可依靠南方大海做屏障,东西几千里,有些中原人辅助我们,这也能当一州之主,可建立国家,南海郡的长官中没有谁值得我同他研究这些事,所以把你召来告诉你这些事。”任嚣当即向赵佗颁布任命文书,让他代行南海郡的职。
 
  任嚣死后,赵佗就向横浦、阳山、湟溪关传布檄文说:“强盗的军队将要到来,要疾速断绝道路,集合军队,保卫自己。”赵佗借机逐渐用法律杀了秦朝安置的官吏,而代之以他的亲信。
  秦朝被灭亡后,赵佗就攻击兼并了桂林和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
  汉高祖已平定了天下,因顾念中原百姓劳顿困苦,放过了赵佗,没有杀他。
  汉高祖十一年(前196)派遣陆贾去南越,命史记令赵佗因袭他的南越王的称号,同他剖符订约,互通使者,让他协调百越,使其和睦相处,不要成为汉朝南边的祸患。
  南越边界与北方的长沙国接壤。
  高后时有关部门的官吏请求禁止南越在边境市场购铁器等。
  赵佗说“:高帝立我为南越王,双方互通使者和物资,如今高后听信谄臣的意见,把蛮夷视为异类,断绝我们所需要的器物的来源,这一定是长沙王的主张,他想依靠中原的汉王朝,消灭南越,兼做南越王,作为自己建立的功劳。”于是赵佗就擅加封号,自称南越武帝,出兵攻打长沙国的边境城邑,打败了几个县才离去。
 
  高后派遣将军隆虑侯周灶前去攻打赵佗。
  正遇上酷暑潮湿的气候,士卒中多数人得了重病,致使大军无法越过阳山岭。
  又过了一年多,高后死去,汉军就停止了进攻。
  赵佗因此凭借他的军队扬威于边境,用财物贿赂闽越、西瓯和骆越,使他们都归属南越,使其领地从东到西长达万余里。
  赵佗竟然乘黄屋左纛之车,以皇帝身份发号施令,同汉朝地位相等。
  待汉文帝元年(前179),天子刚刚统治天下,便派出使者向诸侯和四方蛮夷的君长告知他从代国来京即位的想法,让他们知道天子的圣明美德。
  于是为赵佗在真定的父母的坟墓,设置守护人家,每年按时举行祭祀,又召来他的堂兄弟,用尊贵的官职和丰厚的赏赐表示对他们的宠爱。
  天子命令丞相陈平推荐可以出使南越的人,陈平说好..人陆贾在先帝时曾多次出使南越。
  天子就召来陆贾,任命他为太中大夫,前往南越充当使者,借机责备赵佗自立为皇帝,竟然不派一个使者向天子报告。
  陆贾到了南越,南越王赵佗特别恐惧,向天子写信道歉,说:“蛮夷大长老夫臣佗,从前高后隔离歧视南越,我私下疑心长沙王是一个进谗言的臣子,又在这遥远之地听说高后杀尽了赵佗的宗族,挖掘并烧毁祖先的坟墓,因此自暴自弃,侵犯长沙的边境地区。
 
  而且南方多低湿之地,在蛮夷中间,东边闽越只有上千民众,其君长却称王;西面西瓯和骆越这样的裸体之国也得称王,所以我狂妄地窃取皇帝的尊号,聊以自慰,怎敢把这事禀告天子!”赵佗深深叩头谢罪,表示要长久做汉朝的藩臣,遵守向天子纳贡的职责。
 
  于是赵佗就向全国发布命令说“:我听说两个豪杰是不能同时并存的,两个贤哲也不能生活在同一世界。
  汉朝皇帝是贤明的天子,今后我去掉帝制,不再乘坐黄屋左纛的车子。”陆贾回京禀报此事,汉文帝大喜,延续到孝景帝时代,赵佗向汉朝称臣,春秋两季派人到长安朝请天子,但在其南越国内,赵佗一直窃用皇帝名号,只在朝见天子时才称王,接受天子的命令如同诸侯一样。
 
  到建元四年,赵佗死去。
  赵佗的孙子赵胡当了南越王。
  这时闽越王郢发动战争,攻打南越边城,赵胡派人给天子送信说“:南越和闽越都是汉朝藩臣,不应发兵相互攻击。
  如今闽越发兵进犯臣国,臣不敢起兵抗击,希天子下诏书处理。”于是天子赞扬南越有忠义行为,遵守职责与盟约,为他们出兵,派遣两将军前往讨伐闽越。
  当汉军还未越过阳山岭,闽越王的弟弟馀善杀死了郢,投降了汉朝,于是,停止了讨伐行动。
  汉天子派庄助向南越王晓谕朝廷的意思,胡叩头说:“天子为臣发兵讨伐闽越,臣死也无法报答天子恩德!”赵胡就派太子婴齐到朝廷去充当宿卫。
  他又对庄助说“:国家刚刚遭受侵略,请使者先行一步,赵胡正日夜准备行装,去京城朝见天子。”庄助离开后,胡的大臣进谏说:“汉朝发兵亦兼警告南越,且先王曾说过,侍奉天子,只不失礼则可,切不可听使者好话而去朝见天子。
 
  否则就不能再回来了,这是亡国的形势啊。”于是赵胡就以生病为借口,最终也未朝见汉天子。
  过了十多年,赵胡真病的很严重,太子婴齐请求回国。
  赵胡死后,加给他文王的谥号。
  婴齐代立为南越王后,就把他祖先武帝印收藏起来。
  婴齐在长安做宿卫时,娶邯郸賬家的女儿为妻,生了儿子叫赵典。
  待他即位为王,便向汉天子上书,请求立妻子賬氏为王后,赵典为太子。
  汉朝屡次派使者婉转劝告婴齐去朝拜天子,但婴齐喜欢恣意杀人,惧怕进京朝拜天子会被强迫比照内地诸侯,执行汉朝法令,因此以有病为托辞,竟未朝见天子,只派儿子次公入京当了宿卫,婴齐死去,加给他明王的谥号。
 
  太子赵典代立为南越王,他母亲当了太后。
  太后在未嫁婴齐做妾时,曾同霸陵人安国少季通奸。
  等到婴齐死后,元鼎四年(前113),汉朝派安国少季前去规劝南越王和王太后,让他们比照内地诸侯,进京朝拜天子。
  命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谕这个意思,让勇士魏臣等辅助不足之处,卫尉路博德率兵驻守在桂阳,等待使者。
  南越王年轻,王太后是中原人,曾同安国少季通奸,此次安国少季来当使者,复和她通奸。
  南越国的人多半知道这件事,大多不依附王太后。
  太后害怕发生动乱,也想依靠汉朝的威势,屡劝南越王和群臣归附汉朝。
  于是通过使者上书天子,请求比照内地诸侯,三年朝见天子一次,撤除边境关塞。
  天子答应了他们的要求,赐给其丞相吕嘉银印,也赐给内史、中尉、大傅等官印,其余官职,由南越自己设置。
  废除他们从前的黥刑、劓刑,用汉朝法律比照内地诸侯。
  使者都留下镇抚南越。
  南越王及王太后整治行装和贵重财物,为进京朝见天子作准备。
  南越丞相吕嘉年高,曾辅佐过三位国王,他的宗族当官做长吏的有七十多人,男的都娶王女做妻,女的都嫁给王子及其兄弟宗室之人,同苍梧郡的秦王有联姻。
  他在南越国内地位非常显要,南越人都信任他,很多人是他的亲信耳目,在得民心方面超过了南越王。
  南越王要上书汉天子,他屡次谏止,王未采纳,遂产生了背叛王的念头,屡托病不去会见汉朝使者。
  使者介意吕嘉的言行,因为形势的关系没有诛杀吕嘉。
  南越王和王太后也怕吕嘉首先发难,就安排酒宴,想借助汉朝使者的权势,计划杀死吕嘉等人。
  宴席上,使者都面朝东,太后面朝南,王面朝北,丞相吕嘉和大臣都面朝西,陪坐饮酒。
  吕嘉的弟弟当将军,率兵守候宫外,饮酒当中,太后对吕嘉说“:南越归属汉朝,是国家的利益,而丞相嫌这样做不利是什么原因?”王太后想以此激怒汉朝使者。
  但使者犹豫不决,终究没敢动手杀吕嘉。
  吕嘉看到周围的人不是自己的亲信,随即起身走出去。
  王太后发怒了,想用矛撞击吕嘉,王阻止了太后的行动。
  吕嘉就出去了,并把弟弟的兵士分来一部分,安排到自己的住处周围,托病不肯去见王和使者。
  吕嘉就暗中同大臣们准备发动叛乱。
  王一向无杀害吕嘉之意,吕嘉知道这一点,因此几个月过去了,叛乱仍未发生。
  王太后有淫乱行为,南越人都不归附她,她想独自杀害吕史记嘉,又没有能力做成这件事。
  汉天子听说吕嘉不服从南越王,王和太后力弱势孤,不能控制吕嘉,使者胆怯又无决断能力。
  又认为王和王太后已归附汉朝,独有吕嘉作乱,不值得发兵,想派庄参带两千人出使南越,庄参说:“若是为友谊谈判而去,几个人就足够了;若是为动武而去,两千人不足以干出大事来。”庄参推辞不肯去,天子罢了庄参的官。
 
  郏地壮士、原济北王的国相韩千秋奋然说道:“这么一个小小南越,又有王和太后作内应,独有丞相吕嘉为害。
  我愿得二百个勇士前往南越,一定杀死吕嘉,回来向天子报告。”于是天子派韩千秋和王太后的弟弟賬乐,率兵二千人前往南越。
  他们进入南越境内,吕嘉等终于造反了,并向南越国的人下令说:“国王年轻,太后是中国人,又同汉朝使者有淫乱行为,一心想归属汉朝,把先王的珍宝重器全都拿去献给汉天子,谄媚汉天子,带走很多随从的人,走到长安,便把他们卖给汉人做僮仆。
 
  只想得到自己一时的好处,没有顾及到赵氏的国家政权,没有为后世永久的打算。”于是吕嘉就伙同他弟弟率兵攻击并杀害了南越王、王太后和汉朝使者。
  他派人告知苍梧和各郡县官员,立明王长子与南越籍的妻子所生的儿子术阳侯赵建德当南越王。
  这时韩千秋的军队进入南越境内,攻破几个小城镇。
  以后南越人径直让开道路,供给饮食,诱引韩千秋的军队顺利进入离番禺四十里的地方,南越用兵反击韩千秋等,便把他们全部消灭。
  吕嘉让人把汉朝人使者的符节用木匣装好封上,放到边塞之上,说了些好听的骗人的话向汉朝谢罪,同时派兵守卫在要害的地方。
  于是天子说“:韩千秋虽然没有成功,但也够得上军人的先锋之冠了。”天子封韩千秋的儿子韩延年为成安侯,賬乐的姐姐王太后首先愿意归属汉朝,因此封賬乐的儿子賬广德为龙亢侯。
  天子就发布赦令说:“天子衰微,诸侯极力征伐,人们就讽刺朝臣,不知讨伐叛贼。
  如今吕嘉、赵建德等造反,很安然地自立为王。
  我命令罪人同江淮以南的水兵共十万人讨伐他们。”元鼎五年(前112)秋天,卫尉路博德当了伏波将军,率兵走出桂阳,直下汇水;主爵都尉杨仆,当了楼船将军,兵出豫章,直下横浦;原来归降汉朝被封侯的两个南越人当了戈船将军和下厉将军,率兵出零陵,然后一军直下离水,一军直抵苍梧;让驰义侯利用巴蜀的罪人,调动夜郎的兵卒,直下..柯江。
 
  最后都在番禺会师。
  元鼎六年(前111)冬天,楼船将军率领精锐兵卒,首先攻下了寻陕,然后攻破石门,收缴了南越的战船和粮食,乘胜向前推进,挫败南越的先头部队,率数万大军等候伏波将军。
  伏波将军率领被赦的罪人,道路遥远,正巧又误会了会师日期,因此同楼船将军会师的才有一千余人,于是一同前进。
  楼船将军在前边,直打到番禺。
  赵建德和吕嘉都在城中防守。
  楼船将军自己选择有利的地方驻防在番禺的东南面;伏波将军驻军在番禺西北边。
  正赶上天黑了,楼船将军攻击并打败了南越人,放大火烧番禺城。
  南越人平时听到过伏波将军的大名,如今天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军队。
  伏波将军就安营扎寨,派使者招来那些投降的人赐给他们印,又放他们回去招降别的人。
  楼船将军奋力攻击焚烧敌人,反而驱赶乱兵跑入伏波将军的营中来投降。
  黎明时分,城中的敌兵都投降了伏波将军,吕嘉和赵建德已在夜里同几百个部下逃入大海乘船西去。
  伏波将军又乘机询问投降自己的南越贵人,才知吕嘉去向,派人追捕。
  原校尉现为伏波将军的司马之官的苏弘捕到赵建德,被封为海常侯;南越人郎官都稽抓到吕嘉,被封为临蔡侯。
  苍梧王赵光,与南越王同姓,听说汉朝军队已到,同南越名字叫定的揭阳县令自己决定归属汉朝,南越桂林郡监居翁,告知瓯骆归降汉朝。
  他们都被封了侯。
  戈船将军和下厉将军的军队,以及驰义侯所调动的夜郎军队还未到达,南越已经被平定了。
  于是汉朝在此设置了九个郡。
  伏波将军增加了封邑,楼船将军的军队攻破敌人的坚固防守,因而被封为将梁侯。
  从赵佗最初称王以后,传国五世,共九十三年,南越国就灭亡了。
  太史公说:尉佗当上南越王,本是由于任嚣的提拔和劝说。
  正赶上汉朝初步安定,他被封为诸侯。
  隆虑侯领兵伐南越,碰上酷暑潮湿的气候,士卒多染上疾病,无法进军,致使赵佗越发骄傲。
  由于同瓯骆互相攻击,南越国势动摇。
  汉朝的大军压境,南越的太子婴齐只得前往长安当宿卫。
  后来南越亡国,起因就在婴齐娶了賬氏女。
  吕嘉小小的忠诚致使赵佗断了王位的继承人。
  楼船将军放纵欲望,变得怠惰傲慢惑乱。
  伏波将军大志不顺,智谋思虑越来越丰富,因祸得福。
  可见成败的转换,就同缠绕的绳索一样,难以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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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越王尉佗者,真定人也,姓赵氏。秦时已并天下,略定杨越,置桂林、南海、象郡,以谪徙民,与越杂处十三岁。佗,秦时用为南海龙川令。至二世时,南海尉任嚣病且死,召龙川令赵佗语曰:「闻陈胜等作乱,秦为无道,天下苦之,项羽、刘季、陈胜、吴广等州郡各共兴军聚众,虎争天下,中国扰乱,未知所安,豪杰畔秦相立。南海僻远,吾恐盗兵侵地至此,吾欲兴兵绝新道,自备,待诸侯变,会病甚。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东西数千里,颇有中国人相辅,此亦一州之主也,可以立国。郡中长吏无足与言者,故召公告之。」即被佗书,行南海尉事。嚣死,佗即移檄告横浦、阳山、湟谿关曰:「盗兵且至,急绝道聚兵自守!」因稍以法诛秦所置长吏,以其党为假守。秦已破灭,佗即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武王。高帝已定天下,为中国劳苦,故释佗弗诛。汉十一年,遣陆贾因立佗为南越王,与剖符通使,和集百越,毋为南边患害,与长沙接境。
  高后时,有司请禁南越关市铁器。佗曰:「高帝立我,通使物,今高后听谗臣,别异蛮夷,隔绝器物,此必长沙王计也,欲倚中国,击灭南越而并王之,自为功也。」於是佗乃自尊号为南越武帝,发兵攻长沙边邑,败数县而去焉。高后遣将军隆虑侯灶往击之。会暑湿,士卒大疫,兵不能逾岭。岁馀,高后崩,即罢兵。佗因此以兵威边,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东西万馀里。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
  及孝文帝元年,初镇抚天下,使告诸侯四夷从代来即位意,喻盛德焉。乃为佗亲冢在真定,置守邑,岁时奉祀。召其从昆弟,尊官厚赐宠之。诏丞相陈平等举可使南越者,平言好畤陆贾,先帝时习使南越。乃召贾以为太中大夫,往使。因让佗自立为帝,曾无一介之使报者。陆贾至南越,王甚恐,为书谢,称曰:「蛮夷大长老夫臣佗,前日高后隔异南越,窃疑长沙王谗臣,又遥闻高后尽诛佗宗族,掘烧先人冢,以故自弃,犯长沙边境。且南方卑湿,蛮夷中间,其东闽越千人众号称王,其西瓯骆裸国亦称王。老臣妄窃帝号,聊以自娱,岂敢以闻天王哉!」乃顿首谢,原长为籓臣,奉贡职。於是乃下令国中曰:「吾闻两雄不俱立,两贤不并世。皇帝,贤天子也。自今以後,去帝制黄屋左纛。」陆贾还报,孝文帝大说。遂至孝景时,称臣,使人朝请。然南越其居国窃如故号名,其使天子,称王朝命如诸侯。至建元四年卒。
  佗孙胡为南越王。此时闽越王郢兴兵击南越边邑,胡使人上书曰:「两越俱为籓臣,毋得擅兴兵相攻击。今闽越兴兵侵臣,臣不敢兴兵,唯天子诏之。」於是天子多南越义,守职约,为兴师,遣两将军往讨闽越。兵未逾岭,闽越王弟馀善杀郢以降,於是罢兵。
  天子使庄助往谕意南越王,胡顿首曰:「天子乃为臣兴兵讨闽越,死无以报德!」遣太子婴齐入宿卫。谓助曰:「国新被寇,使者行矣。胡方日夜装入见天子。」助去後,其大臣谏胡曰:「汉兴兵诛郢,亦行以惊动南越。且先王昔言,事天子期无失礼,要之不可以说好语入见。入见则不得复归,亡国之势也。」於是胡称病,竟不入见。後十馀岁,胡实病甚,太子婴齐请归。胡薨,谥为文王。
  婴齐代立,即藏其先武帝玺。婴齐其入宿卫在长安时,取邯郸樛氏女,生子兴。及即位,上书请立樛氏女为后,兴为嗣。汉数使使者风谕婴齐,婴齐尚乐擅杀生自恣,惧入见要用汉法,比内诸侯,固称病,遂不入见。遣子次公入宿卫。婴齐薨,谥为明王。
  太子兴代立,其母为太后。太后自未为婴齐姬时,尝与霸陵人安国少季通。及婴齐薨後,元鼎四年,汉使安国少季往谕王、王太后以入朝,比内诸侯;令辩士谏大夫终军等宣其辞,勇士魏臣等辅其缺,卫尉路博德将兵屯桂阳,待使者。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尝与安国少季通,其使复私焉。国人颇知之,多不附太后。太后恐乱起,亦欲倚汉威,数劝王及群臣求内属。即因使者上书,请比内诸侯,三岁一朝,除边关。於是天子许之,赐其丞相吕嘉银印,及内史、中尉、太傅印,馀得自置。除其故黥劓刑,用汉法,比内诸侯。使者皆留填抚之。王、王太后饬治行装重赍,为入朝具。
  其相吕嘉年长矣,相三王,宗族官仕为长吏者七十馀人,男尽尚王女,女尽嫁王子兄弟宗室,及苍梧秦王有连。其居国中甚重,越人信之,多为耳目者,得众心愈於王。王之上书,数谏止王,王弗听。有畔心,数称病不见汉使者。使者皆注意嘉,势未能诛。王、王太后亦恐嘉等先事发,乃置酒,介汉使者权,谋诛嘉等。使者皆东乡,太后南乡,王北乡,相嘉、大臣皆西乡,侍坐饮。嘉弟为将,将卒居宫外。酒行,太后谓嘉曰:「南越内属,国之利也,而相君苦不便者,何也?」以激怒使者。使者狐疑相杖,遂莫敢发。嘉见耳目非是,即起而出。太后怒,欲鏦嘉以矛,王止太后。嘉遂出,分其弟兵就舍,称病,不肯见王及使者。乃阴与大臣作乱。王素无意诛嘉,嘉知之,以故数月不发。太后有淫行,国人不附,欲独诛嘉等,力又不能。
  天子闻嘉不听王,王、王太后弱孤不能制,使者怯无决。又以为王、王太后已附汉,独吕嘉为乱,不足以兴兵,欲使庄参以二千人往使。参曰:「以好往,数人足矣;以武往,二千人无足以为也。」辞不可,天子罢参也。郏壮士故济北相韩千秋奋曰:「以区区之越,又有王、太后应,独相吕嘉为害,原得勇士二百人,必斩嘉以报。」於是天子遣千秋与王太后弟樛乐将二千人往,入越境。吕嘉等乃遂反,下令国中曰:「王年少。太后,中国人也,又与使者乱,专欲内属,尽持先王宝器入献天子以自媚,多从人,行至长安,虏卖以为僮仆。取自脱一时之利,无顾赵氏社稷,为万世虑计之意。」乃与其弟将卒攻杀王、太后及汉使者。遣人告苍梧秦王及其诸郡县,立明王长男越妻子术阳侯建德为王。而韩千秋兵入,破数小邑。其後越直开道给食,未至番禺四十里,越以兵击千秋等,遂灭之。使人函封汉使者节置塞上,好为谩辞谢罪,发兵守要害处。於是天子曰:「韩千秋虽无成功,亦军锋之冠。」封其子延年为成安侯。樛乐,其姊为王太后,首原属汉,封其子广德为龙亢侯。乃下赦曰:「天子微,诸侯力政,讥臣不讨贼。今吕嘉、建德等反,自立晏如,令罪人及江淮以南楼船十万师往讨之。」
  元鼎五年秋,卫尉路博德为伏波将军,出桂阳,下汇水;主爵都尉杨仆为楼船将军,出豫章,下横浦;故归义越侯二人为戈船、下厉将军,出零陵,或下离水,或柢苍梧;使驰义侯因巴蜀罪人,发夜郎兵,下牂柯江:咸会番禺。
  元鼎六年冬,楼船将军将精卒先陷寻陕,破石门,得越船粟,因推而前,挫越锋,以数万人待伏波。伏波将军将罪人,道远,会期後,与楼船会乃有千馀人,遂俱进。楼船居前,至番禺。建德、嘉皆城守。楼船自择便处,居东南面;伏波居西北面。会暮,楼船攻败越人,纵火烧城。越素闻伏波名,日暮,不知其兵多少。伏波乃为营,遣使者招降者,赐印,复纵令相招。楼船力攻烧敌,反驱而入伏波营中。犁旦,城中皆降伏波。吕嘉、建德已夜与其属数百人亡入海,以船西去。伏波又因问所得降者贵人,以知吕嘉所之,遣人追之。以其故校尉司马苏弘得建德,封为海常侯;越郎都稽得嘉,封为临蔡侯。
  苍梧王赵光者,越王同姓,闻汉兵至,及越揭阳令定自定属汉;越桂林监居翁谕瓯骆属汉:皆得为侯。戈船、下厉将军兵及驰义侯所发夜郎兵未下,南越已平矣。遂为九郡。伏波将军益封。楼船将军兵以陷坚为将梁侯。
  自尉佗初王後,五世九十三岁而国亡焉。
  太史公曰:尉佗之王,本由任嚣。遭汉初定,列为诸侯。隆虑离湿疫,佗得以益骄。瓯骆相攻,南越动摇。汉兵临境,婴齐入朝。其後亡国,徵自樛女;吕嘉小忠,令佗无後。楼船从欲,怠傲失惑;伏波困穷,智虑愈殖,因祸为福。成败之转,譬若纠墨。
  中原鹿走,群雄莫制。汉事西驱,越权南裔。陆贾骋说,尉他去帝。嫪后内朝,吕嘉狼戾。君臣不协,卒从剿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