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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9-01

秦国:穷则上门女婿 达则天下岳父

千年坎坷:从舜帝的女婿到西戎的岳父
 
秦本纪的开端,就是一次重要的联姻:秦人之祖伯益接受了舜帝的祝福,娶了舜帝家族的女人,赐姓嬴,踏上了历史的舞台。
 
看起来,伯益一族前程似锦的时候,大禹取代了舜,成为天下之主,很快,形势急转直下,大禹的儿子启建立夏朝,而原本作为大禹继承人的伯益被杀。
 
由于和夏人结怨,秦人或在中国,或在夷狄,直到殷商崛起,秦人参加了灭夏的战争。之后,又娶了殷商的公主,成为诸侯。
 
殷商末年,秦人做了一个诡异的选择——选岳父。飞廉是商纣王的大将,秦人的骄傲,他的祖父,却娶了西戎的女儿,这件事的影响,当时并不明显,但许多年后西戎和周王的对话,却足够证明,秦人当时已经警惕西周的崛起,并且做出了自己的决定:飞廉虽然为殷商战斗,但是他们的祖父,却早早地结好了周人,为未来秦人的再一次翻身,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这一年是是周孝王年间,西戎的申侯对周王说了这样一段话:
 
昔我先郦山之女,为戎胥轩(飞廉曾祖)妻,生中潏(飞廉祖父),以亲故归周,保西垂,西垂以其故和睦。
 
西周后来得以无西顾之忧,顺利东进,秦人和西戎的联姻,起到了关键作用,做了西戎女婿的秦人很长时间站在了周人这边,确保了西周灭商的成功。
 
而现在,西戎的申国再一次重申此事,是为了提醒周王注意西戎和秦人对西周的重要性。事实上,西周最后的毁灭,就在于周幽王废掉了西戎公主的儿子,改立褒姒之子为太子,导致西戎叛乱,关中涂炭。
 
事实上,周孝王时,西戎和西周的矛盾就通过秦人而凸现出来,申侯之所以向周孝王重申了西戎对西周的重要性,是因为周孝王试图拉拢秦人中擅长养马的非子,去取代其长兄的继承地位,而其长兄的母亲恰恰是申国的公主。在这个企图被申侯挫败以后,周孝王用心险恶地分封非子为附庸,这个封地就叫秦,并令非子继承了嬴这个光荣的姓氏。
 
这件事无疑是周王试图分化秦人阵营,令其倒向西周的毒计。
 
不知道当时秦人是怎样决策的,只能说,夹在西戎和西周之间,他们谁也得罪不起,只能苦苦支撑,勉强接受。
 
然后,西戎的报复来得很快。周厉王年间,西戎叛乱,非子长兄一脉被屠杀殆尽,残存的非子一脉,不得不彻底倒向西周,接受周王的命令,和西戎展开了浴血奋战。
 
周宣王即位,乃以秦仲为大夫,诛西戎。西戎杀秦仲。
 
秦仲立二十三年,死于戎。有子五人,其长者曰庄公。周宣王乃召庄公昆弟五人,与兵七千人,使伐西戎,破之。
 
庄公居其故西犬丘,生子三人,其长男世父。世父曰:“戎杀我大父仲,我非杀戎王则不敢入邑。”
 
可以想象当年战争的惨烈,和秦人夹在两强之间的悲愤和无奈。好在历史总是庇佑勇敢的人,在同西戎进行了长期战争之后,作为万年女婿的秦人终于翻身做主:
 
襄公元年,以女弟缪嬴为丰王妻。
 
从舜帝的女婿,到蛮夷的岳父,这一步,秦人走了几千年。这是秦人不再仰人鼻息的开始,决定用剑和火焰赢得胜利的起点,而这个起点,却这样的不值一提。
 
可以想象秦襄公终于当了一把岳父时的复杂心情:在先秦,能够把公主嫁到别的地方去,意味着这个地方的人,终于开始对你表示敬畏。
 
而这敬畏是用血换来的,是在西戎的苦苦相逼,和周王的阴森计谋夹缝里挣扎出的一条小路。
 
西周已经进入了迟暮之年,踏破关中的西戎和前来“救援”的诸侯之间保持着险恶的默契,秦人注视着这场彪炳史册的毁灭和战乱,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上古三代的最后一个时期走向终结,而未来的历史,注定是由挣扎在血泊里的人所创造的。
 
秦襄公将兵救周,战甚力,有功。
 
平王封襄公为诸侯。
 
大秦的时代,就从这一年开始。
 
秦与列国的政治联姻
 
1,秦晋之“好”
 
取得诸侯地位,只是秦国的成人仪式。这之后同西戎的漫长战争,则是成人礼后的艰苦岁月。
 
与此同时,黄河对岸的晋国已经吞并列国,快速扩张。为了争取到晋国的友谊,秦穆公娶了晋献公之女,又当起了女婿。
 
然而晋国的稳定并不长久,晋献公死后,晋国大乱,秦国得以有机会干涉晋国内政,未来的春秋霸主晋文公避难于外时,秦穆公就大大方方把女儿嫁给他,又随嫁给他另外三个宗室之女。
 
做了未来霸主的老岳父,秦国的国际地位,借此得以提升。
 
然而,晋文公重耳不只有这一位岳父,他还娶了齐桓公的宗女,这之后,齐国和晋国仍有联姻,而秦国和晋国的联姻,却到此为止,反映出春秋时秦国面对晋国时的困境。
 
2,秦楚联姻
 
晋文公称霸时,秦人就注意到楚人的实力,并和楚成王联姻,这是秦楚的第一次政治婚姻。
 
到了秦景公(就是那位公然使用天子葬仪的秦景公)时,将妹妹嫁给楚共王,此时的楚国已经完成了称霸,和晋国实现了均衡。
 
到了秦哀公时,一位外嫁楚国的秦女间接引发了楚国的大动荡。
 
楚平王为太子订下了和秦国的婚事,这位秦国公主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楚平王,说她非常美貌。楚平王就公然将其占为己有,并杀了太子傅伍奢。这位伍奢不是一般人,恰恰是后来威震天下的伍子胥的父亲。
 
你看,秦国公主的美貌,成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他激发了小人费无忌的野心,这是第二块,费无忌的野心传递到楚平王的色心,这是第三块,这之后,又激发了伍子胥的复仇意志,这是第四块,发誓要复仇的伍子胥远走吴国,和南下的兵圣孙武团结协作,最终踏平了楚国,这是第五块,而这个多米诺骨牌最终,又要回到秦国来——被伍子胥打的抱头鼠窜的楚昭王是秦国公主所生,秦国最后出兵,挽救了差点亡国的楚昭王。
 
你看,一个不规则的圆就这样出现了,起点是秦女远嫁楚国的车马,终点是秦军入楚的刀兵。再这样的一来一往之间,春秋争霸已经走向尾声,楚昭王在吴越的恩怨间隙里中兴了楚国,而秦人也注意到南方的力量均衡,并将公主嫁给越人,以制衡楚人向东的扩张。
 
之后,秦楚频繁联姻,到了我们熟知的宣太后时期,楚人外戚集团,已经在秦国站稳脚跟。楚人当了秦昭王的母亲,又成了秦昭王的儿媳,最重要的是,还是秦始皇的祖母。这些嫁入秦国的女人大都是楚国宗室之女,一开始都不是秦王的正妻,但凭着自己的手腕和运气,最终掌握了秦国的后宫。所以另外一个后果是,那些后期在秦国做人质的楚国公子们,也都得到了这一层关系的庇护,得以娶秦国公主,甚至在秦国官居相国,如秦王嬴政时代的昌文君和昌平君,这二位楚国公子位列吕不韦之后,在巩固秦王地位和经略楚国故地时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有趣的是,在楚国即将灭亡的时候,其中的昌平君又在李信大军背后公然叛乱,和项羽的祖父勾结,并造成了灭楚前夕秦军的最后一次挫折。
 
所谓相爱相杀,不过如此。
 
而这还不算最奇特的故事。
 
3,秦燕联姻
 
秦孝公变法后,秦国虽然开始富强,但距离吞并天下还很遥远,东方大国齐国是秦人雄心的最重要障碍,而摧毁齐国的关键一步,居然可能是秦惠文王时的一次对燕国的联姻——秦燕联姻,史书上只记载了这么一次,而这个诡异的故事还涉及到另一位威名赫赫的古人——纵横家苏秦
 
前334年,惠文王女远嫁燕国,为燕易王后。
 
此事发生前后,苏秦西入秦国,开始了自己的游说事业,在这篇著名的说辞中,苏秦提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即秦有巴蜀,天府之国。而事实上,秦国灭巴蜀,是在惠文王后期,所以苏秦入秦的时间,可能要拖后一点。
 
这一拖后,就改变了很多事。我们知道,苏秦说秦失败后,就东向燕赵,鼓动合纵。但从整个合纵过程来看,唯一受到损失的,居然是齐国,这不能不令人深思。
 
史记说:苏秦欲破齐而为燕,于是游说齐王,多建宫殿池园。而苏秦刚到齐国,就以秦燕联姻为要挟,迫使齐国归还侵占燕国的土地。
 
不仅如此,出土的战国纵横家书中,还出现了大量苏秦写给燕昭王的密信,欲借助秦国的力量削弱齐国,而燕昭王正是秦惠文王的外孙。
 
苏秦死于齐国的时候,针对齐国的列国合纵已经完成,这也是秦国参加的一次合纵,并在乐毅的指挥下,彻底摧毁了齐国的大国地位。
 
而这一切的缘起,无非是秦惠文王时的一次远嫁。是掀起风暴的闲棋,还是处心积虑的谋略,这无法证明,但此次联姻是一次风暴的开端,中间成就了纵横家苏秦辉煌璀璨的人生,并最终摧毁了秦国统一之路上最强大的对手,却没有疑问。
 
贵族时代的宗室联姻,往往是外交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联姻意味着贵族阶层的融合,也佐证了那个民族走向大一统的时代,事实上,秦王消灭六国后十四年,贵族政治就彻底走向终结。贵贱之分的模糊,让所有中国人都获得了自己的姓氏,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召唤,簇生了第一位平民天子。贵族时代的红颜们,也从此永远地成为了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