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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03

大西庇阿老加图之争

      马其顿战争之后,利亚战争尚未爆发的时候,罗马共和国的政局出现了一些变化。这其中西庇阿和老加图之争的影响最为重要。
      罗马对东方的征服为其国民性带来了有害的影响。之前他们是吃苦耐劳而又虔诚的民族,以其毫不妥协的正直与对秩序的热爱而闻名。他们用双手在自己的小小农场上耕种,节俭度日,但他们同时也残酷,对文学和艺术则毫不关心。当这样的人突然拥有了大量的财富,许多事情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他们用这些财富来满足自己最粗俗的感官享受。某些罗马贵族,如非洲的征服者大西庇阿,腓力的征服者佛拉米尼努斯以及其他一些人,对希腊的文学和艺术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但大多数人效法的,却只是希腊人的恶行。厨师曾经是罗马最低贱的一种奴隶,现在却成了最有价值的。追求奢华与堕落很快就传染到了社会的各个阶层。到了公元前186年,这些日渐堕落的行为就通过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突然表现了出来。人们发现对酒神巴克斯的崇拜已经被从意大利南部带到了罗马,并且在崇拜的外衣下形成了秘密社团,纵情于种种令人憎恶的恶行。元老院对这些事情进行了严厉的调查,为首的被处死。元老院还通过法律,禁止人们在罗马乃至整个意大利崇拜巴克斯。
大西庇阿
      还有一个事情也反映了这个时代的风格。L.佛拉米尼努斯是腓力的征服者佛拉米尼努斯的兄弟。他在公元前192年担任执政官时带着一名俊美的迦太基族男孩子去山南高卢。这个男孩子抱怨说没有看到角斗士大赛就离开了罗马。抵达行省后不久,一天佛拉米尼努斯正在和他的亲信们欢宴,一名波依人的首领跑进来请求他的保护。佛拉米尼努斯就利用这个机会来取悦那个男孩儿。他对那个男孩儿说他要补偿他没有看到角斗士表演的遗憾,然后他就命令随从刺死了那个高卢人,这样他的新欢就能够享受到人垂死的痛苦。
      对角斗士表演的喜爱也渐渐成为了罗马人的民族性格。这一残忍的运动据说最早是伊特鲁里亚人带来的,他们的习俗就是在亲人的葬礼上杀死奴隶和俘虏。第一次在罗马表演这种节目是在第一次布匿战争开始的时候,即公元前264年。起初仅限于葬礼,后来市政官把它计入公共比赛中以娱乐民众。在共和国时代结束和帝国时代这一血腥的娱乐活动达到高峰。角斗士们通常按照他们的兵器以及格斗的方式而分成很多类别,训练时要承受极大的痛苦。
罗马角斗士
      在历次对外战争所带来的众多重大的后果当中,有两项对共和国的前途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这就是,贵族变得非常的富裕,而农民这一阶层则几乎完全消失。这些富裕的贵族互相结合,将共和国的各种公共职位控制在他们的家族手中,这样使得他们得以取得更大的财富。就这样,新贵族产生了,他们建立在财富之上,他们当中既有从前的贵族,也有从前的平民。那些祖上没有任何人担任过任何官职的被称为“新人”,他们被看作是暴发户,对于这些新人来说要想取得官职变得越来越困难。贵族愈加世袭化,政府为他们所独有。他们从对外战争中所取得的巨大的财富不仅使他们在担任市政官时能够支付庞大的公共节目的开支,从而使得有更多人在选举时投他们的票,而且他们确实在砸下重金来购买选票。第一部反贿赂法于公元前181年通过,就是为了制止这种行为的滋生。
罗马军队
      这些频繁而又漫长的战争所必然带来的,就是自耕农的破产。在早期的时候,士兵公民们出去参加几周的战斗,然后就可以回家继续耕种自己的土地。但是当战事在意大利以外展开时这就不可能了。而且,这些士兵因为可以得到丰厚的战利品的缘故,反而觉得呆在军营比在自己的土地上耕种更舒服。于是他们就决定卖掉自己的土地,因为贵族们正急于购买这些土地。通过掠夺得来的战利品很快就挥霍光了,当这些士兵回到罗马时,他们的作用只是使得穷人的数量急剧增加,而同时贵族们变得越来越富裕,底层的人则更加贫困。奴隶制度本身使得社会本身并不需要自由劳动力,战争后带回来的战俘使得奴隶的供应非常充裕。富人们的土地由大量的奴隶来耕种,甚至就连艺术类这样在现代的欧洲城市中提供了大量的就业机会的工作,在罗马也是由奴隶来完成的,这些奴隶都是由他们的主人为这一目的而特殊培养的。如此以来,穷人在罗马就被剥夺了所有的资源,他们在民众大会上的选票是他们唯一可以换成现钱的东西,因此他们总是把选票卖给出价最高的也就毫不稀奇了。
罗马角斗场
      许多优秀的人为罗马古老美德的消亡而痛心疾首,他们尽全力来阻止罗马国民性的堕落。这其中最出色的就是老加图,他本人就代表了古老罗马。老加图于公元前234年生于图斯库卢姆。他父亲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为他在萨宾境内留下了一处庄园作为遗产,这里离他的家乡还尚有一段距离。老加图的童年时光大半是在这里渡过的。他通过体育运动来强健体魄,同时也参与庄园的日常管理。离他的庄园不远有一个简陋的农舍,这里居住着三次萨姆尼特战争的英雄登塔图斯,他的赫赫战功以及他率真的性格在左邻右舍间传诵。登塔图斯的事迹点燃了少年加图的心中的激情,他决心要仿效这位英雄,建立比登塔图斯更伟大的事业。机会终于来了。老加图参与的第一个战役就是与汉尼拔作战。他赢得了法比尤斯.马克西穆斯的欣赏,也得到了他的友情;同时,他也得到了卢修斯·沃勒塞斯·弗拉库斯的保护。卢修斯·沃勒塞斯·弗拉库斯是一位贵族,也是老加图的邻居。他是古老罗马传统的热烈的支持者。他看到了老加图的口才,也看到了他的军事才能。得到了法比尤斯河弗拉库斯的鼓励,老加图参与了公共选举,并且于公元前204年被选为财务官。他随非洲征服者大西庇阿去了西西里,但是他们之间的合作却并非是一位财务官与一位资深执政官之间所应该的那样的诚恳。法比尤斯反对西庇阿出发攻击敌人的老巢即迦太基,对加图的任命也是为了要监视西庇阿,而加图也和他的朋友的看法一样。老加图于公元前198年在萨丁尼亚任裁判官,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将自己的原则付诸行动。他缩减公共开支,只带一名随从出行,处事公正无私,用严厉的手段打击高利贷。由此他建立了一个道德完美与古老美德相结合的名声。他被看作是理想的古老罗马人格的代表。任何想要阻止这样一位圣人前进的企图都是徒劳的。公元前195年他与他的老朋友卢修斯·沃勒塞斯·弗拉库斯一起被选为执政官。在他担任执政官期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正凸显了罗马人的民族性格。早在公元前215年正值布匿战争激战正酣之时,保民官欧庇乌斯曾经提出一项法案,禁止妇女拥有一盎司以上的黄金,不许穿彩色的外衣,除非是为了参加宗教仪式等公共庆祝活动 ,也不许在城市周围一里之内乘坐马车。现在,汉尼拔已经被击败,罗马人从迦太基取得了大量的财富,国家财政不再窘迫,也没有必要再让妇女们节省自己的首饰、限制自己穿金戴银的乐趣了。于是两位保民官提出中止欧庇乌斯法案,但是他们遭到了两位执政官的反对。这件事在民众中激起了巨大的反响,超过的其它所有的更重要的国家大事。妇女们行动起来,她们封锁了所有通往大会堂的道路,阻挡自己的丈夫进入会场,恳求他们允许妇女佩戴自古就有的各种首饰。最后甚至弗拉库斯都犹豫起来,但是老加图却依然丝毫不为所动。不过最终还是妇女们赢得了胜利,在她们的强硬要求下,两位执政官不再反对,各部落一致同意废止这项法律。
老加图
图 老加图
      前面我们已经讲过了老加图在他担任执政官期间在西班牙的赫赫战功。接下来在希腊他辅助格拉布里奥,并且在公元前191年与安条克的温泉关战斗中表现出色。
       非洲征服者大西庇阿在札马的胜利使得他成为共和国第一人,也使得他的敌人们语塞了一段时间。法比尤斯的一派人始终对大西庇阿心怀憎恨,加图也从他的朋友和保护人那里继承了这份仇恨。大西庇阿和他的兄弟卢基乌斯刚刚从亚洲打败了安条克三世回来,他们就被指控接受了这位亚洲独裁者的贿赂,因而轻易地放走了他;还有就是擅自动用了一笔安条克三世本来是付给罗马共和国的款项。第一项指控是针对卢基乌斯的。在老加图的怂恿下,两位佩蒂里伊家族的保民官要求卢基乌斯提供一份他从安条克三世那里得到的款项的账目清单。卢基乌斯准备了账目清单,但是当他要把清单交上去的时候,汉尼拔的征服者大西庇阿愤怒地从他手里抢过了清单并撕成了碎片,他叫嚷着,不应当让一位向国库奉献了上百万金钱的人去为几千块钱而准备什么账目。结果他这一傲慢的举动给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在同一年对他的兄弟的审判中,他的兄弟被判有罪,要付出一笔数额巨大的罚金。保民官下令将他关进监狱,直到他付清了罚金。大西庇阿怒气冲天,认为这是对他的家族的侮辱,他把自己凌驾在法律之上,从保民官手中抢回了他的兄弟。大西庇阿的行为几乎导致流血冲突,幸亏格拉古-就是后来那位著名的保民官格拉古的父亲,还有保民官本人及时明智的宣布释放卢基乌斯,虽然他们本人其实并不赞同大西庇阿为解救他的兄弟而采取的暴力行为。
      对卢基乌斯的成功的指控鼓舞了大西庇阿的敌人们直接将矛头对准他。这次出面指控大西庇阿的就是保民官M. 奈维乌斯。法庭上,大西庇阿完全没有屈尊为那些对自己的指控做出任何的辩护,相反,他雄辩滔滔、长篇大论的论述了自己为国家做出的杰出贡献,就这样一直说到了天黑,法庭聆讯只好展延到次日。第二天一大早,保民官们就坐,然后传唤大西庇阿。这时大西庇阿骄傲地提醒人们今天是他在札马战役中打败汉尼拔的纪念日。他号召人们放下所有的争论还有官司,随他一起去卡彼托上去向不朽的神灵们还愿,同时祈祷神灵再赐予罗马一位像他这样的公民。大西庇阿的话冲击着每个人的胸膛,对英雄的敬仰之情在他们心中再次涌起。人们纷纷跟随大西庇阿前往卡彼托山,最后只有保民官们还留在座位上。在这样把法律踩在了脚下以后,大西庇阿立刻离开了罗马,回到了在利特隆的家乡。保民官们还想把案子继续下去,但格拉古明智地劝说他们放弃了这个打算。大西庇阿再未回到罗马,他既不愿向法律屈服,也不愿意角逐权力,他最后选择自我放逐,余生都在利特隆的家乡耕种,据说,在临终时他还要求把自己埋葬在当地,不要埋在那个忘恩负义的国家,他死于公元前183年。
      汉尼拔和他一生的劲敌于同一年死去。对于罗马人正在对他们曾经的可怕的敌人进行的种种的毫无必要的迫害,大西庇阿是元老院中唯一的一位表示反对的人。他与汉尼拔都是伟大的人物,拥有真正高贵的心灵,而且都很欣赏对方。有一个故事,说的是大西庇阿作为使节团的成员被派往以弗所面见安条克三世,汉尼拔那时正栖身于那里。在叙利亚的王庭大西庇阿见到了汉尼拔,有机会与这位伟大的迦太基将军进行了面谈。汉尼拔借机称赞大西庇阿是空前绝后的最伟大的将军,令大西庇阿几乎飘飘然。故事是这样的,大西庇阿问汉尼拔谁是最伟大的将军,“当然是亚历山大大帝”,汉尼拔这样回答;“那第二位呢?”大西庇阿接着问,“皮洛士”,“那么谁是第三位?”“我自己”,迦太基人这样回答。大西庇阿有些吃惊,他接着问,如果你当初打败了我,那么你排第几位?回答是,“那么当然是排在亚历山大还有皮洛士还有所有的将军们的前面”。
      我们前面已经知道,安条克三世吃了败仗以后汉尼拔就躲到了比提尼亚王普鲁西阿斯那里,并且在那里很是安稳的躲了些年。但是,只要汉尼拔还活着,罗马人就不能安稳。最后,佛拉米尼努斯被派往比提尼亚,要求他们交出汉尼拔。比提尼亚王无法抗拒,汉尼拔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为了避免落到敌人的手中,他仰药自尽。
      我们现在回到老加图这里。公元前184年他担任监察官,这是他人生历史上重要的篇章,他尽全力履行自己的职责,毫不在乎会树敌多少。他修整水道,铺设蓄水池,清理排水沟,提高了包税人所需上缴的税金,同时也取消了本由国家负担的开展公共工程的合同价格。毫无疑问当时存在着许多公共财政被滥用的情况,正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加图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超凡的勇气和卓越的行政管理才能才掌握了局势。老加图捅了马蜂窝,这使得老加图在其后的岁月中不胜其扰,也屡屡受伤。虽然在他的一生中他被指控了不下44次,但是他的敌人只是赢了一次。他制定法律严厉对待奢侈的生活,对昂贵的奴隶、家具和衣着课以重税,对于我们前面提到的佛拉米尼努斯在高卢令人憎恶的残酷的行为,他公正地将其逐出元老院。
      老加图的强烈的民族偏见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智慧的增加而渐渐消失,他年轻时虽然熟悉希腊语,可是对于希腊文学还很陌生,于是就将晚年用来学习它。他自己便是出色的历史学家和演说家,德摩斯提尼和修昔底德都在他心底产生共鸣,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究其一生,他始终对那些他认为会对罗马人的简朴的民族性产生威胁的阶级或民族怀有偏见。当珀耳伽摩斯的国王欧迈尼斯在罗马与安条克三世的战争结束后访问罗马,他得到了元老院隆重的接待,贵族们极尽奢华的款待他。老加图对此愤愤不平,他甚至都不愿意走近这位君主。他公开说,“国王天生就是肉食动物”。他非常厌恶医生,因为他们大多是希腊人,老加图不信任将罗马人的生命交在他们手上。他大声的提醒自己的儿子要小心希腊的医生,他自己则不经过医生就自己给自己开药吃。
      雅典曾经向罗马派出三位著名的哲学家,卡涅阿德斯,第欧跟尼和托拉奥斯,为的是要谈判以免除一笔应由雅典付给奥罗波人的500塔兰托的款项。结果,卡涅阿德斯通过他的哲学对话和讲演引起了人们极大的注意。他宣扬了自己的以追求私利而非公正而文明的教义,并且用罗马人自己来举例子说,“如果罗马被剥夺了所有不是通过公正的手段得来的东西,那么罗马人就只能回去住茅草房了”。老加图厌恶这样的原则,同时也有些嫉妒希腊人受到的关注,他向元老院建议说,给这些希腊人一个回答,然后尽快不失礼貌的打发他们走,元老院接受了这个建议。
      老加图也是一位冷酷无情的奴隶主,他对待他的奴隶的方式令人憎恶。法律上将奴隶视为动产的一部分,老加图也是这样看的,丝毫不顾及奴隶们作为人的存在。他通常会在晚餐后惩罚奴隶们,常常因为一点小小的过失就惩罚他们,有时甚至将他们鞭打致死。当奴隶们衰老了没有用了,他就将他们卖掉,或者将他们推出门外。他对待动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战马曾经伴随他在西班牙战役中出生入死,他却在离开西班牙之前将马卖掉,这样国家就不用负担战马的运输费用了。随着年龄的增加他对财富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不过他却从未试图滥用公共权力来为自己谋利,他不接受贿赂,也从不把战利品攫为己有。他擅长投机,尤其是在奴隶、建筑、人造水源以及游乐场等方面。从这方面来说,老加图是旧式罗马人的典型代表,爱财而又长于赚钱。